“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，也只有按兵不動，圍住潼關的兵力我們還是有的。”慕容延釗道：“曹將軍，以後這種事情大家還是開誠布公，也免得本帥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曹蕓點頭道：“對，就應該開誠布公……反正我也沒真打算為了一個官位丟了性命。我來從軍只是為了報效天下，為了殺契丹人。如今契丹已經退兵，我原本就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，不過當官總比種田要好一些。實在不行的話，我寧願回鄉下種田，我也想因此得罪郭威和宗信，你知道他們多厲害嗎？”

“知道知道。”慕容延釗怎麽會不知道宗信和郭威的厲害？而且他知道的遠比曹蕓更清楚，因為他就是宗信是雷洪第三個兒子的知情人。雖然現在曹蕓就已經很害怕宗信了，但實際上宗信還要比曹蕓想像中更恐怖。

慕容延釗看了看王溥，又看了看曹蕓隨後道：“曹將軍，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“不當講就別講了……我大概猜到你想說什麽。”曹蕓看見王溥的那一刻起，就知道慕容延釗一定會想到自己身上。自己對外宣稱以前是務農，因為契丹入境才希望入伍報效，但其實曹蕓根本沒有做過農活，就算穿上農家衣服也不是農民，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這是謊話，曹蕓只是想隱瞞身份，在此之前曹蕓的背景一定不幹凈。

慕容延釗再看這兩人的長相，一臉兇惡，而且武功頗高，不用說他們以前一定是當土匪的。

王溥與曹蕓都自稱務農出生，但曹蕓說話做事彬彬有禮，身上非常幹凈，沒有彎腰沒有駝背，甚至沒有一絲鄉下的氣息。

但王溥不同，縱然穿上郭大人的官服也像是一個農民。曹蕓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看穿，所以就當默認，也不想多作解釋。

“主帥，現在該怎麽辦？”

“還能怎麽辦？按兵不動唄。”慕容延釗道：“就是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罰我們。我是真不願意摻合進來，陛下非得讓我帶兵圍住潼關。陛下也真是的，為什麽偏偏要去找郭威的麻煩？老實一點當皇帝不好嗎？”

“這件事情我還真得勸你一句，郭威功高蓋主雖然忠心耿耿，但哪位君主不是這副德行？卸磨殺驢，鳥盡弓藏。更何況陛下將不久於人世，他只有親手殺了郭威，奪取郭威體內的赤帝真元才能活下來。如果他不去搶郭威體內的赤帝真元，那就只有對趙閥、宋閥、雷王府三處正面對抗。相對於這三方勢力來說，殺郭威是他唯一的選擇。”

曹蕓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，因為當時他就在現場。知道這件事情之後，只能說劉承祐原本就是逆天而行，誰也沒有辦法。

慕容延釗道：“其實這件事情我也知道，只是……一個人的陽壽幾時乃天註定，他就不能認命嗎？當皇帝不能太自私，把江山傳給有能之人，自己退位安享最後的榮華富貴豈不是更好？”

曹蕓點頭道：“如果不換作是你，你會如何選擇？”

“殺郭威……”

任何人都是自私的，人不為已天誅地滅。如果有辦法可以讓自己多活幾年，當然會選擇活命。更何況劉承祐是皇帝，他要殺的人只是郭威而已。其實對於這件事情來說，劉承祐本身並沒有錯。

所有人都非常清楚，劉承祐錯就錯在對郭威的家人下手。如果他只殺郭威，以郭威的性格來說，真的會自願獻上他這一條性命。只要不威脅到他的家人，郭威不會反抗。

郭威之所以現在造反完全是因為他害怕，害怕自己死後劉承祐會斬草除根，殺光自己全家。

按理說劉承祐沒有必要殺郭威全家，但劉承祐就是這種性格，他不斬草除根自己心裏不安。更何況郭威的兩個兒子一個養子都讓劉承祐感覺害怕。柴榮其實很有本事，郭威至今為止都是一個莽夫，如果沒有柴榮在他身邊打點一切，或許很多事情都成不了。劉承祐知道柴榮是一個難纏的角色，善於經營發展，攻於心計，況且武功也不差，這樣的人留下就是一個禍害。

除此之外，郭威兩個親兒子也讓劉承祐非常擔心。其中一個是宗信的入室弟子郭信，如果他學會了宗信一半的能耐，想要滅掉自己可說輕而易舉。另外一個就是郭侗，他的性格與郭威如出一轍，極有可能變成另一個郭威，這種人放著也是一個定時炸彈。

劉承祐原本就是一個小心眼，他絕不允許這些禍害留下，所以必須要斬草除根。但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，就因為他這種性格。如今郭威造反，正在長安組織反攻開封，照此下去只怕眾判親離，劉承祐孤軍奮戰死路一條。

宗信的叛變與郭威的造反已經註定了劉承祐的失敗，因為劉承祐失去作為一個君主最重要的東西，那就是民心。

王溥道：“其實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，你們也不必糾結。根據宗信大師所說，劉承祐很快就會帶兵親臨潼關之外。至於原因嘛……他不信任任何人，他認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，不懂兵法，不懂政治，到時候讓他全權接管，你們就在身邊，少說話就行了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慕容延釗道：“少說話就行了？”

“八萬打三萬，以劉承祐的性格來說一定是立刻攻城，他以為穩贏不輸。照這樣攻城，必敗無疑。”王溥道：“只要你們不提醒劉承祐，根本不需要郭大人的援軍，劉承祐在潼關就會輸掉最重要的東西。他會明白一件事情，皇帝也是人，而且還是一個比普通人更弱的人。”

這句話讓慕容延釗和曹蕓對他刮目相看，一直以來所有人都尊稱陛下或是天子。但其實皇帝就是一個人，雖然能指點江山，但其實有的時候皇帝連普通人都不如，他不知道如何種地，不知道怎麽打水，給他一碗白米都沒有辦法做成白飯。

但眾多的推崇讓皇帝自視甚高，他以為自己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，以為幾千兩銀子什麽的根本不是問題。但其實很多事情的關鍵就在於一些細節，只有能把握好細節的人，才能運籌帷幄。

劉承祐如果是第一次指揮這場戰鬥，他一定會輸給一輩子在沙場摸爬滾打的柴榮。況且柴榮是守城一方，潼關異常堅固，想要強攻談何容易？如果真有這麽容易的話，慕容延釗絕不會在這裏等著。

只要慕容延釗和曹蕓少給劉承祐提軍事上的意見，只對他點頭的話，劉承祐會敗，而且是慘敗。

王溥道：“宗信大師既然讓我來到這裏，他就把你們當作自己人。你們也應該為將來打算一下吧。劉承祐必死無疑，等郭大人登基稱帝之後想有一席之地……那就得配合一下宗信大師的計劃。想必你們自己心裏也有數，宗信大師想做的事情至今為止還沒有做不到的，你們是支持劉承祐陪他去死，還是支持郭大人登基稱帝自己拿主意吧。”

慕容延釗沒有說話，但其實心裏明白劉承祐已失民心，縱然郭威不反總會有人反。他這個皇帝當不了多久了，聽他的話？還不如自己起兵打回開封呢。不過吃著劉承祐的俸祿去幫助郭威這不就是判國投敵嗎？

宗信大師的這個辦法好，劉承祐如果親自來指揮攻打潼關的話，就讓他指揮。畢竟他是君主，自己是臣下，他的命令就是聖旨，讓他吃下這場敗仗與自己無關。等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再起兵迎合郭威，這也不算賣國。

曹蕓曹彬更沒意見，郭威是他的連襟，他當然向著郭威。如果郭威登基稱帝那他就不上是一個大將軍，往後還是國舅。作為一個土匪，能混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。

王溥並不知道曹蕓的身份，不過他看得出來這三個人已經心動。自己也沒有必要再說什麽，現在的問題是……宗信大師只是讓自己來送信，送信之後呢？

王溥想了一下，總不能一直待在敵軍軍營裏吧，而且穿的還是郭威的朝服，早晚會被人弄死。也不能去潼關，雖然宗信和郭威認識自己，但如今潼關裏的柴榮並不認自己，萬一被人當作探子打死在潼關也不合適。

王溥最好的一條路當然還是先回長安，只是……長安太遠了，王溥並非練武之人，不是很想再跑一趟。

王溥低頭一看，自己傻了。留在敵軍軍營是絕不可能，不過去潼關應該沒有問題，因為自己的身上穿著郭威的朝服，柴榮一定認識。

“幾位慢慢商量，本官的事情已經辦完，就此告知。”

“送客。”慕容延釗的態度已經好了很久，因為他知道是宗信大師封的宰相，而且郭威也承認了他宰相的身份所以才會把自己的朝服賜給他。如果郭威成事，他一定會封這個人為宰相，君無戲言嘛。既然是未來的宰相，慕容延釗的態度當然會有轉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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